个体的光，值得被大大方方地看到

　　□本报评论员 李明

　　靴子落地。

　　12月18日，新东方教育科技(集团)有限公司发布通知：任命董宇辉为新东方教育科技集团董事长文化助理，兼任新东方文旅集团副总裁。对此，俞敏洪发文称，“祝贺宇辉，风雨同行!”当晚，董宇辉重回东方甄选直播间，与俞敏洪同框直播。

　　这场持续多日的“去董宇辉”事件，在舆论干预下，以董宇辉的压倒性胜利而逐渐归于终结。

　　复盘此事，从东方甄选小编突然企图戳破董宇辉的神话开始，经历了相关高管从下场“开会”到道歉，以及最终被去职，再到如今董宇辉因祸得福，终获提拔，有人认为这只是商业圈的尔虞我诈并不具备公共性，因而没有深度思考的价值。不过，董宇辉的成功虽然难以复制，但在他身上承载的，普通职场人对命运的投射与焦虑却是清晰而具体的。

　　人们惊讶于，贵为头部主播的董宇辉，纵使在创造了无数个商业奇迹的荣光加持之下，在面对身后庞大资本时，其个人仍然是被虚置的：当初需要他勇闯网红经济领域时，他应声冲锋，现在似乎只要高层一声令下，他就要遵命退场。而且是以稀释、瓦解其个人影响力的近乎“毁誉”的方式退场，似乎掌舵者只要方向一变，一句轻飘飘的转型、去化，董宇辉的个人感受便无足轻重。

　　从棋子到险些成弃子，董宇辉尚且如此，普通人又该如何自处?

　　人们还发现，像董宇辉这样才华横溢的社会精英，也未能免俗地成为资本的前台布偶，而操控这一切的那根绳子是所有人都不陌生的——权力。董宇辉粉丝的集体破防也在于东方甄选亲手撕破了一层面纱——直播间里，在诗与远方的面纱下掩盖的，雇佣双方的冰冷关系从未远去，人们从一声声董宇辉称老板为“老头”的亲切的“去权力化”的清梦中醒来，才发觉，上位者与下位者的台阶一直就冰冷地矗立在那。而要“去”的，竟是打工人董宇辉自己。

　　许多人在谈及董宇辉话题时，都心照不宣地用上了“鸟尽弓藏”“功高震主”，并综合董宇辉以往直播时面对老板的直白言行，认为其情商不高，或者不够圆滑。需要指出的是，在现代文明体系中，鸟尽弓藏，并非“弓”的错;功高震主，该脸红的却是“主”。如何评价一个现代职场中雇佣双方的关系，首先被雇方就不能是任人随手丢弃的“弓”，雇主也不该是需要处处忌讳的“主”，这是对现代商业文明理解的本末倒置。当缺乏成绩时，打工人担心被嫌弃，当做出成绩时，又得担心被妒忌。如果成功都成了打工人的原罪，这本身就是荒谬可笑的。

　　因此，普通人不需要在董宇辉事件中汲取什么所谓基于自身的反思，那些希望从中咀嚼出“处事真理”的人，是早已习惯把不公当常识，如果所有打工人思考的都是让自己如何取悦权力，进而谨小慎微、战战兢兢地来应对不公，而不是在根本上否定它，那么任何人都有可能成为下一个被“去化”的董宇辉。

　　在职场中，最可怕的不是别人强行赋予你的锁链，而是自己给自己戴上负罪感的枷锁。

　　在我们的传统职场叙事中，大都强调集体对个体的重要性，而个体对集体的贡献与不可替代，往往被“必须要感恩”“这是大家的功劳”等层层外衣所包裹，似乎大大方方承认自己的成就是一种羞耻。当感恩和集体成就，成了模糊劳资双方边界和实质的障眼法，个体的冷暖便不再被注意，个人的牺牲，也会被看作是理所应当。这才是值得反思的地方。

　　对企业来说，当自己的员工有一天，能不再因成就而惶恐，不再因自信而羞耻，这才算是真的迈进了现代商业文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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